墨索外尼伸出手来，只是用它的指甲盖轻轻一挑，堡垒顶层的屋顶就被掀了下来。“好玩，好玩……”它兴奋地吼叫起来。
江柘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大概自己就要死了？但是，反正迟早都要死，大概也没有什么分别的吧？周围猛烈地震动起来，大概墨索外尼又用了那柄叉子，正在把这整块切片蛋糕送在嘴边吧。最后的时刻，她紧紧握住海娜的手；在表情上反而分外平静。
不过，与她的猜测不同，墨索外尼并没有用叉子。它对刚刚得手的巧克力棒爱不释手，并且用后者捅进堡垒，使劲搅动。看着一团糟的模样，墨索外尼咧开了嘴，大笑起来。“哈哈哈！好玩……哈哈哈！”
“啊呀，我的孩子，你的使命已经完成……”江柘在恢复听觉之后，首先听到的是什么人的说话声。她不清楚。说话人的遣词造句不像是海娜的风格。
接下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四壁残破的小屋子——然后，身边是全身被黑色袍子包裹起来，只剩下脸部露出的海娜。自己几乎认不出她了。“所以，我的孩子，欢迎来到拿破仑三世蛋糕。”
在江柘陷入迷惑的时候，海娜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伟大的皇帝拿破仑三世创造了这块乐土，并且用珍贵的铝创造了能够自由飞翔的原人来保卫蛋糕。”
“后来，皇后欧仁妮用三硝基苯酚创造了‘初级人’雷杰普·塔伊普。雷杰普凭借自己的体能更强，命令所有原人给他下跪。但是，有一个叫奥嘉岚的原人不服——他觉得自己是高贵的铝做的，比那有机物造的雷杰普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然后呢？”江柘问道。她现在有点不大确定面前的人是不是海娜了：在她的印象中，海娜是厉害的人物，自然应该讲出一些厉害的故事。而现在这个背景，简直就像从某些神话传说里照抄下来的一样。
“反正，奥嘉岚召集了五分之一的‘原人’奋起抵抗。但是那雷杰普·塔伊普开了透视和自瞄，还能出芽出不少绝对服从命令的‘次级人’充当他的打手。”
“所以，奥嘉岚被打进火狱了？”江柘觉得她应该已经能够确定故事的结局了。
果不其然。“是啊。不过，在几百年后，仍有一群人自称是奥嘉岚的后裔，奋起反抗……”海娜解答道，“所以，小柘，现在你也是……”
江柘仍未搞清状况，但她还是问道：“也是抵抗组织的一员？”
“不。抵抗组织被剿灭了。现在所有人都是雷杰普大人的世袭奴隶——”海娜说着，把裹住自己头部的头巾扯了下来，语气恢复了常态，“我开玩笑的。放轻松，小柘。”
这下子江柘更混乱了。“那么，我们现在到底在……？”她本想问更多东西的。
海娜从黑色长袍中伸出右手，说道：“在墨索外尼把整个研究所连同底下的蛋糕吃掉之前，莱伊拉大人把我们都转移到另一个蛋糕了。”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难以保持平衡；身体晃了几下才回到远处。
好吧，看来至少自己还在托盘上，还需要面对墨索外尼。那么，自己的同伴在哪里？家人又在哪里？当然，也许家人更加重要，所以自己应该先提出这个问题才对；可是，芬叶和珞瑜毕竟也陪伴自己走过了这么长的一段路……
“啊，芬叶、珞瑜的话，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里。毕竟莱伊拉大人要把大部分精力用在抵挡墨索外尼上……”海娜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尽管她大概什么也没有回答。
也就是说，其他的人都死了？江柘还没听完海娜的话，内心已经疑云丛生。也是，那种场合下，能活下来几个人呢？对了，大概还是自己的错：如果她没有到处乱跑，她的亲人和老师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找她，也就不会……她想到这些，立刻就消沉了起来。大概在海娜面前痛哭一场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吧，她想。
随后，海娜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啦小柘——现在你已经晋级啦。”
“晋级？”江柘听到这个词，总算从忧郁中解脱出来。
“对的。集中注意力，想象手上有一支魔杖……”
江柘照做了。她暂时抛却对第二个问题的思虑，一心想着右手有一支魔杖。在令人不安的数秒之后，她忽然感到头晕眼花，几乎要站不稳了——然后，一根纤细的棍子掉在地上。
海娜捡起那根棍子——在这个过程中，她几乎要跌倒了——，随意地挥了几下，评论道：“做得不错嘛。可以给它起个‘缝衣针’①之类的名字。”
江柘扶着墙勉强站稳了。她凭借自己尚未清醒的头脑，意识到自己大约是成功了。即便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努力也是有回报的……这样一来，打倒墨索外尼，为逝者们复仇，仿佛又有了一点希望。
随后她就被泼了一头冷水。“不过，这支魔杖其实没有任何用处。”海娜说道。
看着江柘失落的样子，海娜连忙安慰道：“毕竟，第一次拥有这种能力也需要练习嘛，”她又补充说明了一句，“你可能还要想想那魔杖会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江柘顿时努力思考起来；但此时其他的思绪再度涌上心头，打乱了她原有的节奏。她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只是一间看上去被洗劫过的小屋而已。所有的陈设都破破烂烂，看起来随时会瘫在地上。唯一保持完整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画像中的唯一人物——不知名的小孩，面部臃肿肥胖，露出令人生畏的夸张笑容。那与其说是因高兴而生发的笑容，不如说是狞笑。
江柘总觉得那小孩在盯着自己看。她认定，那小孩就是墨索外尼——哪怕她其实并没有看过墨索外尼的正脸。
“嘛。放心吧。托盘很大，墨索外尼离我们很远。”海娜却在这时候说道。
江柘的心里一沉。海娜的这句话在她的心里，与她从前听到过的内容本质上完全一致。“可……谁来解决墨索外尼呢？”不过，此时她心里仍然存有侥幸。也许海娜只是要保存实力，等到她的力量强大起来再去对抗墨索外尼呢？
海娜向她递出一个无奈的眼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抱歉……谁都没有能力。它吃蛋糕，就像我们都会死一样不可避免。”她的语气中满是苦涩，“就算是莱伊拉大人，也只能勉强做到暂时阻止它的行动。”
“这样啊。”江柘的手僵在了原地。她花了几秒钟理解了“不可避免”的含义；终于认识到了一个足够让自己当场崩溃并且从最高的山峰跳到托盘上的“事实”。“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无助地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失声。
海娜一时间也六神无主。她只能坐在江柘的身边，努力尝试着说一些
“没事的，放轻松”这样的话。她用右手撑着地面，保持住自己身体的正直。
如果换个人，也许会说“我【脏话屏蔽】的都把整条左臂丢了自己哭都来不及还有心思听你絮絮叨叨的”——反正大家大概都是这么说的，哪怕面对自己的爱人也一样。想到这里，海娜重重地叹了口气。
忽然，那副画像掉了下来，摔得粉碎。一只手，随后是两只手出现在了那残垣断壁上，努力地做出支撑的姿势；但看来手是太不够粗糙有力了，怎么也带不动人剩下的躯体。过不了多久，那双手就自己缩了回去。
注：①“缝衣针”系《冰与火之歌》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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